司特广告公司是一家分公司,经理是一位姑娘,姓曲,名大雁。曲大雁刚满而立之年,长得俏丽端庄,不但有艺术家的风采,还具有企业家的气质。
她懂艺术,善经营,因此公司开办之后,靠信誉赢得了顾客,生意极好,可以说从早到晚客户盈门应接不暇,特别是各类财大气粗的中外合资企业、三资合营企业也纷纷找上门来,要求通过特约广告的形式,把他们的产品宣传出去,推向全世界。
女经理曲大雁工作认真,一丝不苟,她有一句箴言:广告的生命是由被广告物的生命赋予的。因此,她对部下有一条铁的纪律,就是任何广告都要说真话。广告的产品质量和广告词都要通过她的最后审定。另外,她还有个人人知道的特点,即公司的招牌是她的命根子,那怕忙得不吃饭不睡觉,但每天都要把挂在大门口的公司牌子擦抹一遍。因此,不管严寒酷暑风吹雨淋,那块司特广告公司的招牌总是一尘不染,金光锃亮。

这天一早,曲大雁没有去公司,直接到天鹅宾馆,因为有客户要来谈生意。可是刚一坐下,公司的电话追来了,大雁拿起电话问:“喂,你是哪里?”
电话里是公司门卫老刘焦急的声音:“曲经理吗?你马上回来,公司出事了。”
“啊!”曲大雁听说公司出事,赶忙离开宾馆,急匆匆直奔公司而去,到公司门口,只见四周围着好多人,叽叽呱呱像打翻了田鸡箩头,她心里纳网,拨开人群走近一看,不由大吃一惊,原来那块司特广告公司的招牌,不知被啥人用白纸糊了起来,上面写着“吹牛公司”四个大字,气得差一点晕倒在地。
这时,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:“大家快看,吹牛公司的吹牛经理来了!”
“啊,吹牛经理是哪一位?”
“喏,是她,这个女人。”
“哟,女人吹牛当经理!”
“哈哈。….”
一阵哄笑,大雁满脸涨得通红,听人们如此挖苦她,感到十分委屈,眼泪差一点流下来。但她很快镇静下来,一边和老刘一起把牌子上的白纸撕掉,一边对着围观的群众说:“诸位朋友,我们公司靠信誉打出了牌子,所以生意越做越兴旺。大家有目共睹,今天的事,大约有人生了红眼病,故意捣乱破坏。这无伤我们半根毫毛,请大家切勿见怪。”
说完,微笑着向大家摆了摆手,落落大方地返身进了公司大门。
“哗一”看热闹的人们见大雁走了,觉得聚着也没趣,纷纷议论着,一哄而散。
出了这样的事,曲大雁心事重重,这一天连饭都没有吃好。她和业务员俞克坚反复分析,吃不准到底是啥人干的这件缺德事,有意败坏公司名誉。
可是万万没有料到,第二天一早缺德事又发生了,公司的招牌又被人用白纸糊得严严实实,上面写着“吹牛公司”四个黑字,而且变本加厉,牌子还被摘了下来丢在大门口地上。大雁冒火了,觉得缺德的人十分嚣张,估计可能还会来第三次,要及时做准备。因此,她当即做了部署,组织力量安排人员,晚上值班监视,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如此狗胆包天。
根据布置,俞克坚和老刘值下半夜,躲在值班室后面的夹缝里监视公司大门口的动静。深夜过后,还不见有情况,老刘毕竟年纪大,渐渐支撑不住了,歪在椅子上闭着眼睛,有点迷迷糊糊。俞克坚也感到眼睛发酸,正想打个盹,忽听传来一阵沙沙的响声,由远而近。猛地,他眼睛睁得像铜铃,紧紧盯着窗外的大马路。嗖——借着路灯的余光,忽见窗前闪过一个黑影,直往公司门口蹿去。
“来了!”
俞克坚看得真切,连忙把老刘推醒,二人紧紧跟在后面,死死监视着门外的黑影。
黑影到了公司门口,伸手去摘下招牌,往地上一放,拿出身上带的白纸正想往上糊,忽听有人大喝一声:“站住,不准动!"
吓得那人哆嗦了一下。这时,俞克坚和老刘已经赶上前来,将黑影擒住扭进了公司。
再说曲大雁,这一夜没有合眼,竖着两只耳朵听消息。直到天蒙蒙亮时,电话铃急促地响了,她抓到手,只听俞克坚气喘吁吁地说:“报、报告经理,人抓住了。”
曲大雁急切地问:“好,是个什么样的人?一个青年小伙子,很年轻。”
“唔,他说了些什么话。”
“什么话也不说,很顺从。不过,他在纸上写了几个字,要见你。”
“好,我马上来。”
大雁立即动身赶到公司。俞克坚已经在门口等候了,他推开接待室的门说:“喏,就是他。”
大雁抬头一看,靠窗钞发里坐着一位年轻人,低着头,显得十分平静。“喂喂,我们经理来了,你有话就说吧!”
小伙子听说经理到,猛地抬起头来,两道目光像两只探照灯直射过来,正巧与曲大雁碰在一起,四目对视,大雁忽然像触了电似地大叫一声:“啊,你一”
像被使了定身法,定住不动了。俞克坚见经理死死盯着小伙子不说话,也呆住了。他感到很奇怪,正想开口问原因,只见曲大雁把手一挥,低声说:“你先出去吧!”俞克坚不敢多嘴,对小伙子扫了一眼,退出门去。

接待室里只剩曲大雁一个人了,小伙子突然站起身来:“姐姐……”
大喊一声,“扑通”跪倒在大雁面前,鸣鸣地哭了起来。
小伙子是啥人?是曲大雁的亲妹妹曲小雁。小雁比大雁小两岁,性格倔强,大胆泼辣,大学毕业后分配在一家工厂当技术员。在改革大潮的冲击下,她不甘寂寞,立志闯荡人生,毛遂自荐承包了一个胶带厂。啥人晓得,由于工厂技术力量海弱,质量老是不过关,加上市场竞争激烈,产品严重积压,亏损越来越大。小雁见工厂濒临倒闭,急得走投无路,情急之中想到了姐姐,要大雁帮忙做假广告,把产品推销出去。但是,大雁坚持信誉第一,信守广告要说真话这一诺言,丁是丁,卯是卯,就是不肯答应。这件事惹恼了妹妹,曲小雁觉得姐姐太不讲情面,于是挖空心思在广告公司的招牌上做文章,目的要姐姐答应做假广告。
曲大雁见妹妹如此恶作剧,捉弄自己,败坏公司名誉,气得牙齿咯咯响,她正想发泄一通,妹妹一声呼喊,撕心裂肺,她被震慑了,她的满腔怒火顷刻荡然无存。她慢慢脱下小雁头上的帽子,把裹在里面的长发披散下来,轻轻抚摸着,喃喃地说:“快别这样,起来慢慢说。”
此时,曲小雁跪在姐姐面前,抽抽泣泣,越哭越伤心,这是她故意的,企图用眼泪打动姐姐的心。大雁从未见过妹妹如此悲恸,鼻子一阵发酸,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了,扶着小雁说:“妹妹,我知道你的处境,快起来,我们想想其他办法吧!”
曲小雁哪里肯起来,继续哭诉着说:“姐姐啊,妹妹这辈子完了,你是我的亲姐姐,求你拉我一把吧!要是姐姐不肯帮这个忙,我只有死路一条啦!鸣一 ”
大雁非常同情妹妹的处境。确实,如果她的产品能通过司特公司做广告,毫无疑问会赢得很多用户。但是,她不能帮这个忙,因为司特广告公司是世界老牌公司,在国际上享有很高信誉。名流公司做的都是名流产品的广告,货真价实,质量可靠。而眼下,小雁厂里的胶带质量不过关,明显是劣质产品,怎么能说假话以次充好呢?再说,公司信誉受到损害,自己怎么向董事长代?董事长又怎会信任在中国的这个分公司呢?
“妹妹,你别哭,快起来吧!”曲大雁把小雁扶起来坐到一旁,为她擦泪水说:“不是姐姐不肯帮忙,是不能帮忙啊!你不是不知道,产品靠质量生存,而广告要靠信誉生存,你厂里的胶带质来……”
“好了好了,我不听你的大道理。”曲小雁的哭本来是假的,她见眼泪也不能贏得大雁的广告,立即止住哭“腾”地站起来,愤怒地嚷道:“你还算什么同胞姐妹,我跪在你面前求也不动心,铁石心肠无情无义,简直是存心要我好看!”
大雁见妹妹生气了,忙劝说:“妹妹,你不要钻牛:尖了,当务之急是怎样想办法提高产品质量。如果有什么困难,我可以帮助你,好吗?”
曲小雁越听越恼火了,站起来。“去去去,谁要你的臭钱,好吧,既然求你也不肯,你断情绝义见死不救,就别怪我不客气。”边说,拉开门排袖而去。
曲大雁了解妹妹的脾气,特别近几年在社会上结交了一帮姐们,沾染了一身江湖习气。今天这件事她不会罢休,有可能会同自己没完没了的纠缠,顿时,心头涌上一层阴影,一股难言的苦衷油然而生。…
俞克坚和老刘见接待室里走出一位大姑娘来,暗吃一惊,一眨眼老母鸡变鸭,你望望我,我望望你,不敢阻拦。曲大雁看他们都用疑惑的目光盯着自己,不便隐瞒,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。最后她望着俞克坚凄然一笑:“万一我碰到什么麻烦,请你及时向总公司汇报。”

果然不出所料,曲小雁为了达到目的,一计不成又生一计。第三天晚上11点光景,曲大雁处理好最后一笔广告业务,从公司出来回家去。啥人晓得,路经十宇街口刚拐弯走进一条弄堂时,突然从黑暗中出几条人影,将她双手一个反啊。大雁要想喊,来不及了,啪!一张伤湿解痛膏将她的嘴封住,又有人用黑布蒙住她的眼睛,七手八脚塞进路边一辆小车里“哗”地开走了。
大雁吓坏了,她知道一定撞上了歹徒,心里直打鼓。但走了一段路,发现歹徒没有动静,坐在自己身旁很老实,不像是坏人。再一想,可能是妹妹曲小雁干的,一定是报复自己。
小车开了大约半个小时,来到郊区一幢平房前停了下来,这里确实就是小雁的胶带厂。几条汉子把大雁从车上拉下来,关进工厂的库房里,“砰”地一声关上门走了。库房里黑沉沉,阴森森,一股刺鼻的橡胶味熏得她脑门发涨,大雁又急又怕,出了娘胎没有经受过这种苦难,心头掠过一阵凄凉,情不自禁暗自神伤,终于熬到天亮了,大雁总以为妹妹会来看望自己。
可是,小雁连面都没有照一照,她派人送来一包饼干,里面夹着一张纸条,上面写着:你无情我无义,什么时候答应做我的广告,什么时候放你出来。啊!曲大雁没有想到妹妹如此心狠手辣,眼泪再也止不住,扑簌簌滚落下来,心里想:妹妹啊妹妹,你以为用这个办法就可以逼我做广告吗?错了。我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,任凭你把我怎样,我还是要坚持原则,还是不会屈服你的啊!想到这里,一年前的那一幕在曲大雁眼前展现开来。
那一年,曲大雁在美国举办个人画展。展出第三天,突然接到司特广告公司的通知,说公司董事长要见她,约她晚上在北极星旋转餐厅会见。听到这一消息曲大雁感到十分意外,但出于礼貌,她硬着头皮去了。
司特已过花甲之年,高大魁梧。一见曲大雁,司特突然神情黯然,眼睛中蕴含着一汪泪水,他低声说:“我的女儿也画画,她死了,是车祸,死于非命。惨呀!”
说完,司特抹了一下眼泪,盯着大雁:“你的画像我的女儿一样。你做我的女儿吧,嗯?”
对这一意外的缘分,曲大雁毫无思想准备,她当然不肯答应,司特见留不住她,又突然提出在开办司特广告分公司,要她当经理,并把自己身边最好的、享有国际名望的广告策划专家派给了她。
曲大雁被老司特思念女儿的一番真情打动了,当即答应走马上任。临走时,司特叮嘱她说:“司特广告公司是世界老牌名流,广告靠信誉生存。办好分公司,这是我对你的信任。记住,千万别说假话,这是职业道德,也只有这样,才能立于不败之地。”
就这样,公司开办以来,曲大雁牢牢记住司特的话,坚守广告说真话的原则,真正靠信誉贏得了声望。可是,偏偏曲小雁不能理解,企图在自己公司钻空子,拆台,破坏公司信誉。达不到目的,还要不择手段在姐妹之间恶作剧,让自己遭受这份罪。大雁越想越难过,越想越伤心……
再说,广告公司三天不见经理去上班,又没有信息,知道可能出事了。一面到处张贴寻人启事,一面电话直拨司特广告公司,报告大雁经理失踪的消息。这件事惊动了董事长司特,他十分焦急,答应即刻动身亲自来,处理问题。
仅隔两天,老司特来到广告公司,俞克坚见董事长到,立即把曲大雁的妹妹曲小雁如何逼姐姐做广告的经过说了一遍。听完,老司特猛地站立起来,果断地说:“大雁的失踪一定跟她妹妹有关。这样,你快把曲小雁请来,我帮她做广告。”
俞克坚听后大吃一惊,不明白董事长为啥肯帮小雁做劣质产品的广告,但又不敢违抗,只得把曲小雁请来。
曲小雁听说董事长老司特答应为自己做广告,高兴得心都快跳出来了,连声说:“谢谢董事长,我马上回去,把姐姐放出来送到你的身边,再见!”
五天的库房生活,把曲大雁折磨得好苦好苦,她头发蓬乱,满脸憔悴,浑身像散了架似地站立不稳。老司特见她这副模样,心疼地说:“啊,我的女儿,你受苦啦!”
边说,急忙上前想搀扶曲大雁。谁知,大雁突然一甩手,铁板着脸说:“不用了,我不是你的女儿。”
“啊……老司特一时十分难堪,纳闷地呐呐着,“唔唔,这是为了什么呢?”
曲大雁冷冷地说:“董事长,我提出辞职,请你收回这个分公司吧!”
司特吃了一惊,忙问:“哦,辞职,这是什么意思?”
“什么意思?广告靠信誉生存,千万不能说假话,这是你对我的教诲,我时刻铭记心头。一年多来,我恪守信誉赢得了成功,我感到自豪,其中也包括你对我的信任。同时,为了信誉,我得罪了亲妹妹,遭受这种报复的苦难。可是今天,你却违背自己的诺言,为劣质产品做广告,损害公司的信誉。我上当了,我也看清了,原来你也是个说假话的广告商。”曲大雁像连珠炮似地放了一通,气愤地转身要走。
“慢!”司特突然大喝一声,他赶上前去拉住曲大雁,“好,真像我的女儿。大雁,我祝贺你,你成功了……大雁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,呆立着说不出话来。“
这是我对你坚守信誉的考验。情况是这样的,两个月前,你的妹妹曲小雁来信恳求做广告,我思索了一下,觉得这倒是进一步考验你的极好机会,于是将计就计没有拒绝。只要对自己的亲妹妹不殉私情,我对你的考验成功了,你也就成功了。”
“啊……”曲大雁恍然大悟,没有想到董事长会利用妹妹这件事考验自己,一时又惊又喜不知说啥才好。
正在这时,曲小雁匆匆赶来了,司特不等她开口,幽默地说:“哦,请教曲小姐,在中国法律上,私自绑架关押是否有罪?嗯!”
曲小雁冷不防对方会提出这个问题,支吾着不知如何回答。说心里话,她知道绑架姐姐要触犯法律,但考虑是同胞姐妹,只要姐姐不告发不会有后果。此刻,她吃不透司特葫芦里卖什么药,见司特正笑眯着眼审视她,知道不是真的,连忙从提包里掏出一迭纸来:“董事长,我的产品型号都在上面,广告词也已写好,交给你吧!”
老司特看着曲小雁手中的一迭纸,突然脸一沉,声色俱厉地说:“不,广告要说真话,这是生存的诀窍。曲小姐,非常抱歉,等你的产品改进了质量,我司特广告公司免费为你做广告,嗯?”
“啊……”曲小雁定一定神,发觉周围气氛不对,知道自己失败了,尴尬地牵了牵嘴角,喃声说:“好好,我、我就走!”边说,对大雁狠狠地瞪了一眼,跑出了广告公司大门。
“哈哈哈哈一”老司特望着曲小雁的背影仰天一阵大笑。
笑毕,“啪!”打开随身携带的那个密码箱,取出一份公司股份转让书说:“大雁,从你身上,我看到了公司的希望。我决定把这个分公司的股份转让给你,还是你当经理,喏,快签名吧!”
曲大雁听说董事长把分公司的股份权转让给她,激动不已,顿着手接过转让书,兴奋地连声说:“谢谢,谢谢董事长的信任。”
"哈哈哈!"老司特用信赖的目光看着曲大雁,开怀大笑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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